2018年夏天,二姨夫妇(前排左一左二)和我们最后一次聚会
(资料图)
风华正茂的二姨夫(前排白色短袖)泛舟松花江上
李溯
今年六月底的夜里,看到国内亲属群消息,80岁的二姨夫在宁波去世了。悲伤难抑,很多尘封的回忆霎时间涌上心头。 略记二三,唯此怀念罢。
二姨夫,我想跟您诉说……
小时候我家和二姨家住得很近,平时经常过去玩。印象中那时的您皮肤黝黑,总是笑眯眯的,很喜欢逗我。您曾说我是您儿子,因为我们俩都是左撇子而且都戴眼镜,我当时气得大哭,又不知如何反驳,连饭也不吃就跑了。
您学识渊博,无论是理化知识还是历史典故总能信手拈来,我小时候有什么问题总想先去问问您,可以说我对自然科学的兴趣是您启蒙的;您幽默风趣,总是戏谑调侃地讲您年轻时候的故事,您成绩优秀考上了北医大但因为不够“进步”,被调剂到了哈医大。您还因此很高兴——家里太穷,供不起去北京上学;您在大学期间勤工俭学的经历,甚至还有您和二姨初次见面的情景,每每想起总是忍俊不禁。
小时候的我只知道爱听二姨夫讲段子,现在想起来您不仅学识渊博、幽默风趣,而且没有大人的架子,乐于以平等的姿态和作为一个孩子的我,进行精神层面的交流,我怎么能不喜欢二姨夫呢?
在我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,您自己从医院辞职开了诊所,原来家里的平房成了病房,挤满了孕妇和家属,您一个人背负着这些家庭未来的希望,把他们的孩子迎接到了这个世界,而您自己的脸上却总是很疲惫,生活作息也极不规律。那时东北的天气每到春秋换季,我都会病一场,就会去诊所边打针边写作业,也看着您对患者家属讲解病情。记得您的患者很多都是农村来的,文化水平普遍不高,但是您会试着用各种农村家常话让他们听得懂。您对非亲非故的患者都是发自心底的关怀,记得您还经常给经济困难的患者免除一些费用,您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。
后来三个姐姐都陆续上了大学,她们是多么的让您骄傲啊!在那个大学录取率不高的年代您培养了三个名牌大学生,这样傲人的成绩恐怕当时的阿城再难找到第二家。您生于一个农村家庭,却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,讲究原则,对普通人有着同情和悲悯,在您前半生的时代里,您从未放弃对知识的信仰、对教育的虔诚、对学习的坚持。您不仅兢兢业业地培养了我三个表姐(她们在90年代的阿城一中名震一时),甚至在30多岁的时候自学了日语,在那个每天需要劈柴升灶做饭骑车上班的年代,这需要怎样的自律和毅力!现在我也年过不惑、有家有口,设身处地的对比下只能更加佩服您。
后来我也上了大学、出国学习和工作,和您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,每次难得的相逢您总会用半瓶啤酒的酒量陪我喝上一杯,讲起很多从前的事、讲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,讲您学习英语的心得实践——您说学好了英语以后跟大姐她们去美国的时候更方便,我初闻时并不以为意,没想到两年过去,您的英语竟也学得有些模样了。退休以后您在院子里开荒种菜、挑粪上肥,不辞辛劳,您开垦的菜地让我们收益良多、每次回去都能吃到新鲜的瓜菜。其实您开垦了那么大块的菜地,您和二姨老两口是远远吃不了的,但是您就是乐在其中、不计较回报。您的性格里糅合了文人的风骨和农民的脚踏实地,以一生的经历形成了一种矛盾的和谐,我想有您这样魅力的人以后恐怕是越来越少了。
上次见到二姨夫还是2018年的夏天,我去美国之前,与您促膝话别,一转眼5年过去,不想已是天人永隔!您的点点滴滴、言传身教我永远无法忘怀,您对我从小到大的影响回想起越发清晰和深刻。我想,您能够看到,我们都怀念着您,都在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。
病魔虽无情,但您一生行善、无愧于天地,现在一定是在天堂里给小天使们讲知识和段子了。
此刻,我的心情,正如诗人金重的诗句:
今夜我把忧伤藏起
像把一件旧物包好装入盒子……
我把自己装了起来
没人知道我走进了大雪
我也不会去见任何人
今夜,我把忧伤好好藏起
(二姨夫,孙海志,1943年9月生于哈尔滨市阿城,曾就读哈尔滨医科大学13期。)